御守

进来先看看须知排雷,啾咪

【UT】For once (miser x 艾缇)

写在最前面:首先感谢沈煜太太,她的文笔真的越来越厉害了.

这是一个当一方死亡之后,另一方的生活的极其短暂的故事.

关于题目,其实应该看完全文之后再看题目,不过我想这个题目的含义可能只有我能理解…我解释一下.

miser这个名字是我给我家财迷起的,也就是说这个名字实际上只流通于我和他之间,那么如果名为“艾缇”的我不在了,这个名字其实也就不存在任何实际意义了.

所以这个标题的含义是:最后一次呼唤你的名字/拥有你送给我的名字.

结尾是开放式,我就不说我的想法了(?)


 

 







 Miser想——他得找一个提喻来描述艾缇。

 

 

 

  

 长夜:

 噩梦。月亮的银白。老虎的金黄。

 诗人可以藏身其中的,又深又暗的水潭。

 

在无梦的长夜中,他又一次看到自我的疲倦:那些粘稠的半透明气泡在黑夜中隐隐发亮。他看到那些具象化的、像膨胀的红细胞一样的东西,在海潮般的月光下闪闪发光。那样的月光拥有转瞬即逝的幻影和恒久恩慈,顺着网格玻璃流进他的房子,淹没他的地板,然后上涨,没过他的床脚,上涨,苦杏仁味的海潮汹涌澎湃。构成那整个月光海的是某种透明的、冰凉的金属,触感柔软如水,荡开时产生清晰可见的波纹,像半熔化的白银。海洛因、大麻碱和许多无色无味的针剂创造了它;窗外没月亮,那是独属于Miser的奇景,但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活力为它惊奇,连手骨都没抬起。那样的月光是一个意外,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 

 

 在那样的月光下,他不合时宜地想起艾缇。他的记忆已经干枯了,像她在窗口放的那盆绿植一样。只有在风呼啸着穿堂而过时,它的枝叶才会小幅度地抖颤。她的名字只有两个音节,在下颚骨上转一圈,记忆就开始沙沙作响;艾缇,他默念一遍,艾缇说那种暗淡的声音像用损坏的留声机放唱片。他想起她悄悄说这些话时,有两绺头发垂落在两根骨头之间的缝里。Miser?她叫一声,把尾音收得很利落。你在看什么?

 

 她无法看到那些气泡。在无数个相似的夜晚里,艾缇平静地躺在另一半床上。她的声音是另一种风,和他们窗外的狂风有所不同。黑夜悄无声息地伸出一双裹着纱的手,遮住她的面容,让他无从捕捉她的表情。艾缇买过一本诗集,至今仍然混在Miser的工具书和大词典中央。诗人把月亮比作女神,长夜是她那双柔美、温慈的手臂上的一层薄纱。Miser看不见她,但能通过呼吸的节奏辨别她是否已经睡着。在无数个相似的夜晚里,他靠在床头抽烟,吐出的烟雾打着转向上攀升,有一些在不断流逝的时光中腐蚀他的骨头,剩下的在空气中悄无声息地消失,好像一滴水融入海。她听了一会儿,又问:

 

 “你在看什么?”

 

 他不打算回答。艾缇已经知道答案了。他把头骨转过去,目光投向她的脸。她的眼睛看起来像某种东西,介乎于玻璃珠子和小型黑洞之间。Miser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两个光点。那是骷髅的双眼。那真是坏事一桩,她的眼睛明明能反射光,但他又觉得一些光被它们吞噬了。他盯着艾缇眼里的自己,据实以告:

 

 “你。”

 

 然后他笑了两声。Miser的笑总是很短,第一声拖长,尾音变成一个气音,在他空荡荡的喉咙里中断。哈——哈。

 

 艾缇没有再问那些具象化的幻觉。她搁下这个话题,转而说他的笑声很特别,“和一些恐怖电影里的骷髅一样”。是吗?他抽着烟问。她说:讲童话故事的那种。一个很高、很恐怖的骷髅,在月光下瞎编童话。那就是她眼里的Miser。一个睡前故事可以有很多个版本,艾缇版永远有他的一席之地。

 

 也许他的记忆力还在苟延残喘,他想。他甚至还记得她说这些话时,声音平稳,吐字有些含混不清;还有什么?——还有她的眼睛。这儿的冬天没有月亮,但Miser看到它们——两个弧形的轮廓,在偶尔的眨动里闪着一点光。在侧面看去,那两个透明的弧里有很多层颜色。他拿不准该怎么说,但他的记忆把所剩不多的存储空间都拿来装载艾缇的眼睛,像个愚蠢的硬盘,剩下的事情模糊又不明所以。反正它们都不重要。

 

 他终止了回忆,低下头骨。往常这时候,他能看到一支烟支离破碎的尸体。他和火一起分享同一支烟,把它燃烧殆尽,留下轻而碎的白色余烬。怪物、人类、香烟,都是以这种方式死亡。怪物死后立刻就会变成灰烬,人类只不过会慢一点。他缓慢地想了想艾缇的死。

 

 

 

 

 世界:

 塔罗牌。法老王。巴别塔。

 不发光也不发热,不作为一个天体被描述。巨大的火葬场。

 

 火以同等的热情吞食烟草和人类。这个人类,注释:此处特指他的小钱包和合约人,就是艾缇。他只花了一点点钱。一只奇形怪状的鸟从他手里接过她,把她放平,搭在两侧的双手交叠放在胸口。他掏出一个银打的十字架,用角质喙吻了吻,画一个十字架,然后推走了她。

 

他站在那个金属炉子前面,用不存在的鼻子闻到了头发被燃烧的味道。那是个密封箱,他的骨头被空气中的热浪烘烤得发烫。在箱子被推进去的一瞬间,Miser看到金属里面隐隐绰绰地轰然大亮。那似乎不应该有这么强的光,强光让他的眼眶发涩,但他的骨头里挤不出一滴眼泪。那样的强光好像一颗黑洞在宇宙中爆炸,令人头晕目眩。在那一瞬间,他闻到骨头的气味、铁锈味、几乎挂在他衣服上的沉重的苦味。在那一瞬间他被苦得头盖骨都发麻。但他没有说话。他的笑声和那些“咔啦咔啦”的恐怖音效一起被送进了炉子,一炉火代替他与它们做了告别。 

 

 似乎他在一瞬之间就失掉了大部分的兴趣——热忱、短暂的快乐、被他兄弟评价有点傻里傻气——“我没想到,竟然得这么形容你”的笑容。那些五彩斑斓的东西以烟雾的形式升到半空,打了个旋。Miser看到,它们消失在风里。

 

 他一语不发。他的词汇贫瘠得没法拿出来粉饰心情。那一直是艾缇的工作,是那种合约里不会提起的默认责任。在别人口中她似乎相当活泼,灵动,热爱工作和生活。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都——保持着自然的沉默。Miser偶尔会忘记不远处还有另一个人,低着头画设计图,或者难得地盯着一颗没切割好的钻石发呆。

 

 他抬头看她。她看起来毛茸茸的。他平静地想。那些围绕着一串又一串化学符号旋转的思维开始发散。他先设想了一个粉色的鼻尖,触感柔软冰凉;一双竖着的眼睛,里头同时有警醒和困顿。Miser当时花了一点工夫找出那个合适的喻体,那时间比算笔下的数据还长:一只盯着鱼的,昏昏欲睡的猫。也许他笑了一下,因为艾缇抬起头,片刻后又低了回去。

 

 Miser用略微弯曲的脊柱顶着床头,烟黄色的骨头在夜色里褪回了惨白。他不发一语,没有表情。那些具象化的疲倦堆积在房间的死角。他看到它们缓慢地膨大,互相挤压,发出气球表面彼此摩擦的声音,分出一半的精力想了想艾缇。他漫无目的地用苍白的、凌乱的线条勾勒出她的侧影。她留长发,如果睡久了发梢就会翘起来。她的脚步声:平稳的,有节奏的;或者是雀跃的,快速的。她的声音。夏天,她总是会开着的窗户。窗户外传来猫女士的尖笑、有气无力的蝉鸣、树叶沙沙的响声。

 

 Miser轻微地移动了一下脊柱。那条长长的骨头隔着一层姜黄色的布料戳在床头的铁杆上,缓慢地发出抗拒声。四面都很安静,也许太静了,他想。但他懒得发出声音。

 

 他往往在感到风之前就会听到它,有时候也能在艾缇开门之前听到她的脚步声。那要求很好的听力,但Miser的听觉时灵时不灵。海洛因,尼古丁,过多的酒精、性和暴力,它们侵蚀了他那曾经过于敏锐的感官——诞生于Gaster引以为豪的融合技术。但没关系,他是说,他刚好在耳骨好使的时候记住了她。

 

 那是他没有告诉过艾缇的事,当然她或多或少能猜到,只是不问。她下意识地留下一些空间以供日后占据,即使在这种时候,艾缇的表情也很平静。他知道,因为他可以在三维的视角里观察艾缇。毒品,或者Gaster,给了Miser能看到自己的脑子在空中漂浮的能力——如果他真有的话;实则那是一团雪白的絮状物,从头骨缝隙中飘出,以扭曲的姿态爬升。就像能引发触觉的电子烟雾。(你不喜欢电子烟?艾缇抱着垫子问他。他说它们像泡了草莓干的水一样乏味。)

 他又慢慢地想了想她。她在固定的视角看上去仍然很立体。首先,她的袖子上有一块铅笔灰。她在阳光下闻起来像毛绒玩具填充物和金属的混合体…指甲刚剪过,边缘还挺显眼。她的头发用一根发绳潦草地扎在脑后,随着每个轻微的动作颤抖。那个长度该修剪一点,但艾缇也许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她有设计稿要忙。她在特定的场合会暴露出一种天真的慵懒,个中原因他不想探究,也无从探究。

 

 他的记忆在一撮翘起来的头发上定格,回放,卡带,发出无意义的噪声。

 

 

 

 玫瑰:

 花卉。观赏植物,鲜红色象征爱情、女性之美或无声的感情。

 

 他感受到,那种熟悉的钝痛缓慢地在脊椎骨里蠕动,在他的颈椎停下。在一眼看不到边的对峙里,它隐隐约约地戳刺着他。Miser套上鞋,一步步走下楼。

 

 晨风刮得肥大的裤子晃晃荡荡。外面的天从灰色的边缘开始发亮,那点光像一滴落在纸上的水,开始慢慢扩散。他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钱,但还是摸了摸兜。

 

 转过一个拐角,就是猫女士的花圃。里面栽了一些玫瑰,已经凋落了一半。他在这些花里随便折了一支,用手骨把茎截断了一节,开始向海边晃悠。

 

 他脸上仍然看不出太多表情,走走停停,没什么计划。路上碰到了几个怪物,他们说:“先生,早上好。”而他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Miser的脊柱开始苏醒:他听见最中间的那节脊椎在咔嚓咔嚓地裂开。随着路程的增加,他感受到港口越来越近的风,它直直穿过了他的眼眶,在他中空的颅骨里发出哨音,组成破碎的音符。风刮得他的衣角簌簌响,艾缇给他买了一些厚衣服。以前他套着白大褂的时候,他的衣角上下翻飞,能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艾缇说风时而严酷时而温和,——那只是人类的想法,miser那时候用指骨点着她的额头说。他可以探究风的轨迹、电的理论、宇宙和黑洞的奥秘,却不能理解人类如何产生风的联想。一团肉的思想,就像魔法团的想法一样有意思。艾缇在所有这些头颅里是最有趣的一个。他不是动物学的专家,没必要也没法参透她。

 

 她的存在和黑洞一样令人费解又理所当然。想到她的时候,Miser的脊柱又开始吱吱呀呀地发出噪音,就像损坏的门轴。他的脊柱从上到下撑住骨架,就像门轴撑住一扇门。这扇门里关着的那些东西在门轴的颤抖下满溢,要无声无息地把他的门冲垮。它们全都是他从未见过,又无比熟悉的流体。它们就像流动的,漆黑的光。有什么东西能吞噬光?

 

 艾缇要求他再讲讲。他慢慢讲了一些,感到有点好笑,他问:讲什么?她说什么都可以。她会老老实实缩在被子里,鼻尖上落着一块亮斑。她说:我喜欢听你说这些。他看见那些漆黑的、跳动的光变成了她的一缕长发。

 

 他不出声地默许了这个特例。

 

 他总是间断地想起她。他在回忆的洪流和声音里穿行街道,熟门熟路地经过一两家沉睡中的酒吧。他知道朝阳会在前面升起,但不太愿意算那一刻到来的时间。他听到骨头咔咔裂开的声音。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太阳像一个掉进碗里的鸡蛋黄那样,发出的平滑响动。狗叫声。小店铺叮铃铃的风铃声。自动循环播放的广告声:好棒冰!

 

 他脚下的沥青和砖石开始变软,像艾缇买的被子一样,让骨使不上劲。他还得小心翼翼,注意别让锋利的指骨把被面划破。她一直没告诉过Miser那条被子里究竟是什么填充物。她喜欢看到miser躺在被子里,仰面睡着,一条腿骨还半搭在地上;她喜欢稍微看一会儿,在这段时间里先把工作扔下。她喜欢默许他的例外。他的记忆记下了这么多细碎的东西,没法用一个词来概括。

 

 Miser慢慢地、慢慢地晃悠到海边。海边的广场铺了一层乳白色的砖,金属打造的巨型锁链上附着一层冰凉、光滑的晶莹物质,显示出青铜般的色泽。他靠在这些沉重的护栏上,摸出了打火机。

 

 打火机上的火苗在狂风中明灭摇晃。他试了两回,如愿把烟头点上,吸进一口辛辣潮湿的雾。那股雾流进他的骨头,又从那个虚幻的裂口里流出去。那股雾似乎一下子给了他温度和力气。

 

 Miser用肘关节撑着一个立柱,开始短暂的等待。他一句话也不想说,掏掏喉咙,也没有可说的东西。

 

 远处一连串白色的船尖渐渐变得分明,波澜起伏的海面上投出许多细碎的光斑,全随着海浪飘摇。这时他抬起头,看到一个发光发亮的半圆。他意识到那是太阳,但没有低下头;一片狂风呼啸而起,灌进他的骨缝。他知道没必要把它揣回去了,把兜里的玫瑰掏出来,没有再多犹疑,展平了手骨。他看到风带走了那朵玫瑰花。

 

 巨大的风,彩色的风,卷着那些破碎的花瓣在空中盘旋,攀升,打了个转——

 

 Miser站在原地一语不发,甚至没有直起身子。他好像听见浑身的骨头,一节节,都在发出被挤压的响声。他终生都在面对这种钝痛,过于漫长的时光几乎弱化了他的痛觉,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疼痛了。

 

 在这样的狂风中央他无论如何也抽不了烟,就抽出一些功夫想了想她。他又重拾了年轻时的兴致和清醒:那时他并不被叫做Miser,有一具惨白的骨架。也没人拥抱他,希望他讲一些宇宙的事。他想想艾缇闪闪的眼睛,在那样的风中间笑了起来。不合时宜,他活到现在还没有做过合时宜的人,那是很麻烦的事。

 

 热烈的、不老的、熊熊燃烧的太阳升了起来,它的光亮惠泽世人,也洒在Miser身上。他看到太阳的海潮——就像月亮的银白和钻石的反光——它和它们是那么像!光的海浪朝他涌来,来势并不凶猛。它漫过他的头顶,充盈骷髅的每个中空,攀升,攀升,他已经不再思考该怎么描述她。所有那些堆积的色彩和情感用他的声音最后一次发出两个短短的音节:

 

 艾缇。

 

 在那样的幻影中,光的海潮散发着巨大的热量——在那样的声音里,属于他的名字终于被燃烧殆尽。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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